宋思弦想等身上麻药过去,四肢完全能动的时候,自己动手。
不过她要等的时间显然很长。
在味道不甚美丽的小空间里,岁月如此漫长。
门响起,宋思弦十分紧张,却听到一个婶子的声音:“小娘子在不在?”
天籁啊天籁!
“……在。”
一个穿着布袍的大婶,走了过来:“沈相公让老妇来帮个忙……”
宋思弦松了一口气。
妇人手脚利落,很是贴心地将宋思弦收拾好,还叫来店小二放了桶打了热水给她洗了个澡,水温都正好。
大婶手脚利落,慈眉善目,就是话稍微有些多:“哎呀,我们这小门小户的,哪里见过像小娘子和你相公如此标志的人物。还大方体贴……”
标志俊秀倒是没错,体贴也还差强人意,但是大方……
宋思弦怀疑她们说的不是一个人。
“大方?”她哑着声音道。
“可不是,我们这辛苦一年,也不过攒钱攒个一两,沈相公出手就是五两银子……”
宋思弦终于明白为何这大婶如此体贴了。
等等——
五两银子!!!!
她去给人当孝子贤孙,又是磕头又是抗幡,还爬山也没挣这么多啊。
这钱给她……
罢了,她低头看着大婶拉起她的胳膊给她搓胳膊,“这皮肤嫩的呀,都能掐出水了,想当年……”
宋思弦目光落在手指头上的伤口上,一个小小口子引发的人在囧途,还有五两银子。
罢了,做人要朝前看!
这头大婶将宋思弦从桶里给抱出来,又给换了干净的衣服。
甚至还贴心地带了小罐子香油过来。
宋思弦忍不住有些奇怪,这香油是做什么用的,抹头发的吗?
许是看出了宋思弦的困惑,大婶道:“老妇看小娘子似乎有些干燥,这个香油涂在……”
宋思弦赶忙摇头:“不、不必。”
“哎呀,这不但可以涂后面,若是那东西太大……”
宋思弦脸红:“真、不必。”
如今她用不上啊。
“行行行,我给你放着,要是想用你再用。”大婶给宋思弦将衣服都穿好了,又去将水都倒了,将宋思弦换洗的衣服都洗干净了。
这才出了门。
宋思弦躺在床上,白天马车睡得多了,睡不着了。
不多会儿沈云州进来了。
身后跟着端着托盘的胡二,胡二向来有分寸,将托盘放在桌子上不废话就走了。
沈云州将宋思弦从床上抱起,问道:“手脚可还能动?”
宋思弦点头,一脸的大义凛然:“能。”
必须能。
说完,手微微抬起,想要够筷子,拿起筷子跟得了帕金森似的,抖啊抖啊抖。
咣当一声,其中一个筷子掉了。
宋思弦索性丢了筷子改拿勺子,这头勺子仍然是抖,盛了一勺汤,没等够到嘴里,撒了一半了。
边上拿着筷子的沈云州似轻叹了一口气:“宋思弦?”
“嗯?”
“我病的时候,你照顾过我。”他忽道。
他们这些权贵子弟说话不直抒胸臆,总是要拐弯让你意会。
宋思弦刚琢磨他这句话什么意思,便见他从她身后拥住了她,手拖着她的手,将勺子里的汤稳稳地送她嘴中。
这回手倒是没抖,宋思弦的心,莫名地抖了抖。
其实男女之情,先看的肯定是人的外貌,然后是人品,然后是处事。
于细节上见真章。
谈恋爱的时候,说的什么爱你一万年爱你永不变,什么来大姨妈的多喝点水嘘寒问暖。
不如下雨的时候,大老远接你,给你举一把伞。
虽说还没到七老八十相互扶持,但是沈云州的确有的地方挺戳人心。
宋思弦被喂了几口汤,眼睛刚在饭上落了一下,下一瞬沈云州已经放下了她的手。
索性坐在她对面,拿起碗来喂她。
这顿饭真的是格外的漫长,宋思弦吃相都变得斯文了许多。
终于吃完了,沈云州吃得也不多。
太子又派人来找,他提步走到门前,想了想又将大婶给叫了回来。
宋思弦身子慢慢开始恢复知觉,晚上睡觉的时候就好了许多。
不知沈云州什么时候回来的,宋思弦先睡着了,等清晨醒来的时候,发现自己如蜷缩的小猫一般被他圈在怀里。
他睡得十分沉,微微打着轻鼾。宋思弦心中微动,忍不住抬起手指顺着他额头滑向他的鼻子,下巴……
谁知睡着的沈云州也格外的惊醒,宋思弦的手忽然被捏住。
“再眯一会儿。”
宋思弦闭上眼,又睡了过去。
睡梦中似乎听到许多嘶嘶嘶的声音,她也并没放在心上。
等到早上吃好要上路,太子的马车拉出,该拉国舅的马车时,一声尖叫响了出来。
“是谁?”
宋思弦跟在沈云州身后,这才发现沈云州的马车坏了。
昨日她不小心溺在了车上,刚巧碰上大雨,一路上冲刷了许多痕迹。
不过马车的车架底下,大雨冲刷不到,又重演了当日草丛里吸引蛇虫鼠蚁情景。
如今地上蟒蛇的尸体,虫子的尸体……很是壮观。
由于蛇虫鼠蚁的疯狂啃咬,将马车的輹给啃断了。
车的运转部分主要包括轮和轴。轮的中心是一个有孔的圆木,叫毂,用以贯轴。
车轴横在舆下,固定的方法是在舆的底部安上两块木头,用绳索把轴绑在上面。
它的形状像个爬伏着的兔子,所以叫伏兔,也叫輹。
如今輹断了,轴便也落了,马车显然变成了废物。
宋思弦忍不住老脸通红火辣,昨日浪费了国舅爷五两银子,今日毁了他一架马车。
“无妨。”沈云州倒是淡定:“车时间长了,轴就松垮了。解套吧,正好我想骑马散散心。到下个驿站再买辆马车便是。”
众人应是退下,有的侍卫拿着麻袋过来,小心翼翼地装蛇的尸体。
“奸细!”胡三忽然大喊一声:“定是奸细所为!”
沈云州侧头扫了他一眼,不悦道:“你又胡说八道什么?”
“大人明鉴!”胡三抱拳站出:“一路上先是遇到刺客,昨日歇息也是临时起意,昨日驿站里没有旁的客人,马车怎么会无缘无故坏了?定是出了奸细——”
“这奸细显然隐藏很深,趁着月色风高四处无人之时,毁爷马车!”
宋思弦:……
倒是也大可不必阴谋论,她尿的她承认。
“这奸细也太坏了,敢毁大人的马车,这马车上小的还亲自铺了褥子,亲自收拾的……嘿,这小子,别让老子逮到,薅出来看老子不打断他的狗腿!”
懂了,胡三是属于那种叫嚣,你若折我翅膀,我必毁你天堂。
的朴实汉子。
如今她不小心整坏了国舅的马车,这腿是要保不住了?
她刚想开口,解释。
奸细又不傻,隐藏身份,大半夜的又是捉蛇虫鼠蚁费劲巴拉的,图啥,就为了毁你爷的马车?
不如直接将蛇扔你爷被窝了!
不对,他爷被窝里的搂着的美女蛇,可能是她……
宋思弦嘴巴动了动,沈云州已经上前站了一步,挡住了她。
但见风光霁月犹如谪仙下凡的国舅大人轻拈食指,朝着胡三微微一笑:“胡三。”